婆其实是外婆,但从小到大一直喊的都是婆。
去年十一长假结束,给婆过完了90大寿,大姐在家里的微信群说“我觉得婆真的老了,变得小心谨慎”。
婆真的老了,老得我们都有些心疼。
婆年轻的时候,是个很“歪”的女人,家里家外操持的井井有条,教育子女时也是声色俱厉,舅舅们和姨妈、妈妈,没有人不怕她的,因为稍微言行有一点出格,就会收获一个“包子”。
小的时候经常都在婆家“混吃混喝”,而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操持家务、农活,看着我写作业。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有天早上赖床,饭都好了我还赖着不起。婆叫了好几次看我都没有动静,直接上炕把 我被子掀了,拿着扫炕的笤帚在炕上追着我打,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“你又不是我妈你凭啥管我”,婆根本不搭理我的呼喊,一边追着打一边说“我还管不了你了”。从此,我再也不敢在婆家撒泼打诨了。
婆总共生养了四个孩子,在温饱尚没有保障的农村,婆的孩子一个读了大学,两个读了高中,一个读了初中。靠着她和外公的两双手,种小麦、种玉米、种芝麻,一年四季从不间断的劳作,供起了四个子女的成长和学业。
我记得小的时候妈妈给我讲过婆因为舅舅调皮,婆一边揍他一边说,“你要是能考上大学,骑驴来我门口骂我。”那个年代没有进过一天学校的农村妇人,对于子女寄予的期望竟是“考上大学”!没成想那个年代农村里走出来的毛头小子还真考上了西农,天真的我当时还问了妈妈,那后来舅舅有没有骑驴去骂呢。
印象里我的婆就应该是这样的,雷厉风行,说一不二。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,和婆之间的对话从斗智斗勇就变成了,“我娃回来了”“我娃想吃啥”“我娃在外面上班辛苦,多久才能回来一次啊”。自从外公去世以后,婆见到他的儿孙愈发地谨小慎微,厨房已经不是她的主战场了,她总是看着进进出出的人,摸摸碗,看看灶火,感觉想帮忙好像又插不上手,在厨房转了一圈又一圈,直到舅妈说“妈你快去房子里歇着吧”,她才从厨房又转到房间里。一会给我们拿点水果、一会拿点小零食,然后每个人双手满满的,不知道该先吃哪个好。
外公走后,婆一个人独居在农村的老房子里,他不愿意跟着舅舅来西安,说是楼太高人不熟,也很少去姨妈家和我家小住,总说家里得有人看着,不能一直空着。我们总笑她家里有啥值钱的宝贝要成天守着,其实心里明白,婆只是觉得自己年龄大了,帮不上忙还要给儿女添麻烦、添负担。
最近,舅舅把婆接到西安来小住,大姐专门请了年假陪着婆逛公园、听秦腔,我们轮番带着她出去吃吃喝喝,90岁的婆像个懵懂的孩子一样,听从儿孙们的安排,东边逛逛西边转转,一边开心着一边说着把你们都麻烦的,天天带着我吃啊逛啊。
婆家里的门楹上写了四个大字“吃亏是福”。就跟她和外公平时做的那样,街坊邻里之间稍有摩擦,他们都秉持自己吃亏的原则,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,邻居们提到婆,没有人不竖大拇指的。现在婆也会经常教育我们说“要想福报至,先要种善因”。
舅舅说,“父母长寿,就是是给儿孙最好的福报。”外公和婆是村里唯一一对都这么长寿的老两口,我们都盼着,能给婆过上百年大寿。
作者:张琳娜